约莫一个时辰后。
院门被轻轻推开，又被闩上，脚步声穿过雨幕踏上台阶，来到暖阁外。
辜放鹤拂去肩头沾染的雨水湿气，推门而入。
“小辰，今夜陈啸山找我，是说阮疏桐采药的事，他……”
外间烛火还亮着，里间门虚掩，透出些许昏黄的光。
“小辰？” 辜放鹤又唤了一声。
无人应答。
他心头莫名一跳，快步走到内室，床帐锦被叠得整齐，榻上空无一人。
辜放鹤心头一紧，猛地转身，快步走到床边，又转向屏风后，甚至打开了衣柜。
“锦辰！”
辜放鹤转身就要往外冲，脑子里闪过无数糟糕的念头。
就在他心神大乱，几乎要不管不顾冲出去召集人手满山寨寻人时，瞥见连门扉动了一下，走出一道身影。
烛火昏黄，将那身影映得朦胧，像隔着雾看不真切，只见那人穿着素白长衫，墨发半束，发梢还沾染着湿意。
辜放鹤呼吸一窒。
这身打扮……
锦辰走到他面前，近乎危险的艳色，辜放鹤的视线有些恍惚，唇瓣开合了一瞬。
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了辜放鹤的下颌。
锦辰低头凑近他，声音很轻，像雨滴敲在窗棂，“我是谁。”
辜放鹤视线里只有锦辰明艳过分的脸，他不可能认不出的，即便穿着同样的白衣。
“小辰……” 辜放鹤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为何穿……”
你为何穿这身衣服，去了哪里，淋雨了吗，冷不冷。
可话未说完，便被锦辰打断。
锦辰微微偏了偏头，拖着慵懒的调子，指尖在辜放鹤下颌上轻轻刮了一下，“昔日我初来这黑山崖，大当家让人送来的衣裳，不就是这套吗。”
他凑得更近，气息拂在辜放鹤的唇上，眼尾一点点弯起，“原来那时大当家想看到的人，是这般模样。”
“是阮疏桐啊。”
“不！当然不是，”辜放鹤捻起锦辰一缕被打湿的发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你不要这么想。”
锦辰缓缓低下头，像是要亲吻他。
辜放鹤下意识迎了上去，锦辰却偏开，吻落在了空处。
辜放鹤呼吸骤然停顿，像是一脚踩空。
锦辰偏着头，与他脸颊相贴，微凉皮肤带着雨水的湿意。
“既然不是，” 锦辰一字一句，轻声问，气息拂在辜放鹤敏感的耳廓，“为何大当家从未见过我，却先画了我？”
锦辰的指尖顺着辜放鹤的下颌，缓缓上移，按在了他眼下红痕，分明是爱怜的动作，说出的话却让辜放鹤打了个寒颤。
“莫非照着三年前的阮疏桐所画，那晚，你骗了我？”
“辜放鹤，你有没有骗过我。”
“没有。” 辜放鹤立刻回答，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将那微凉的手拉到唇边，一下下亲吻着他的指尖，“我没有骗你。”
“小辰，你听我说，那幅画……在我认识阮疏桐之前，就有了。”
锦辰眸光动了一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幅画，是我多年前在一次重伤昏迷后，凭着梦里残存的印象画的。”
辜放鹤眉头紧锁，回忆那些破碎不真切的片段，“画上的人眉眼很模糊，我画不出，只觉得……就该是那样。”
“后来，我见到阮疏桐。” 辜放鹤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些自嘲，“第一眼，我觉得有点像，却又觉得哪里不对，故而没将他留下，任他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