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这样的疑惑。”一向乐观的海曼也忍不住说,“眼下的样子,还没有我受勛时的场合华美庄严……”
“这样就够了。”狄兰莎再次抬头,虽然在这里看不见,但天上的白月与隱月在今夜都將迎来圆满,“真正重要的是,引动魔素的潮汐,为星星指引方向。就像远海的巨船,我们不需要硬生生將它拉上岸,只需要点亮灯塔。”
“对您而言,是的。寻常人物,像我和海曼,大概只能引动起一闪即灭的火星。”埃蒙尊敬的说。
“埃蒙先生居然笑了,好少见。”海曼讶异。
“现在不是打趣的时候,注意你接下来的一言一行,这里不是骑士团的后院,在这个肃穆和至高的场所,必须恪守最严格的礼仪。”埃蒙沉声说。
“或许放轻鬆一点更好?降临的圣者也希望见到信徒们的笑容吧?”海曼说。
“在这个神圣之地,你一如既往的轻佻让我不安。”埃蒙皱眉,想起不好的回忆,“殿下稍等,恕我先將他的舌头切掉,以免之后褻瀆圣者。”
海曼刚想回话,就马上憋住,因为他看见埃蒙先生真的在拔剑,出鞘之后的黝黑剑刃还在升温,最近处的空气被灼烧出一股铁锈味。
“他只是紧张而已,越紧张就越想说话。你忘了他受封时还和教宗开玩笑呢。”狄兰莎轻声说。
“我没忘,並且我记起的不止这一桩。”埃蒙直言。
安静下来的海曼確实显得不自在,即便是帝国当下最耀目的天才骑士,也压不住今夜跟隨主人穿越圣堂,踏足禁地,擅自拨动歷史的动盪心绪。与之相比,受勛时询问教宗大人的头髮为什么又变少了,简直称得上是关心长者的暖心举止。
“海曼,埃蒙,谢谢你们,能陪我来,陪我犯下如此重罪。”狄兰莎低头,“还有守在外围的艾略特、克莱尔、戴伦。”
“我们立下过誓言,我等的剑与命只在您的一言之中。”埃蒙用覆甲的手掌抚住心口诚声说,“无论將来步入的是群星还是黑渊,我们都无怨无悔。”
不再说话的海曼也是重重点头。
“那……开始吧,愿群星的艾丝翠琳庇佑。”狄兰莎说完。她的右手在左手掌心划过,顿时割开一道伤口,血液在某种力量牵引下汩汩流淌,血的细流垂直落入泛光的祭坛凹槽。
紫色的脉纹在脖颈浮现,並延伸至下顎、脸。只有狄兰莎知道,这些妖异的顏色,源头来自她的心臟。
这样將血持续外放,她竟感到一丝解脱,仿佛长久以来的痛苦都隨血液一起流掉。
亮荧流动的凹槽受血之后,顿时光芒盛绽,升腾的烈光將三人的影子钉在上方的石壁,一道道槽线连动沉眠的石碑,石碑们次第泛光。接著是最外围的石墙,墙壁上那些雨浇风蚀的陷痕也都突然亮起。
密密麻麻,宛如无数金瞳在黑暗中睁开。
平静的夜风加速转为呼啸,摩擦构造出尖锐的叫声。
海曼和埃蒙都感受到一股不可视的力量正在匯聚,海曼卸下身后的重剑,本能使他们都握紧武器。
狄兰莎的银髮如瀑飞扬,她皮下的血管群在如雪肌肤上清晰的凸显,骇人的如同一张捕食她的紫红蛛网。从血丝密布的眼瞳里,只有她能看到,那被具象化的地火风水,从这里为中心,以大地与空气形成旋涡。
光粒从祭坛燃烧喷涌而出,顺著高塔的天顶中空——那道头上的大烟囱攀升。
风滚猎猎。
石碑接二连三的崩裂,尘雾刚刚瀰漫就被大风席捲,打著旋的飞走。
海曼和埃蒙脚步踉蹌,大风和燃烧的光辉令他们难以睁眼,久经锻炼的危机意识不断在示警,汗毛倒立,在他们感知里,巨大危险欺身,平日里隨手就能唤取的魔素正被抽空,就像海啸和颶风过境,颳走一切。
海曼双手按著大剑保持重心,腰间的一把短刀脱离皮鞘飞向旋涡,星泪矿打造的刀身瞬间汽化后被抽向头顶。
狄兰莎持续的在大量失血,连那张皮下鲜艷血管组成的“蛛网”都失色了几分。
祭坛的光柱衝破了高塔的天口,短暂的蓄势后直插夜空,將云层都撞开,儘管先前的话里把这个形容为灯塔,但其实更像是冲天的刺枪!
天空被惊醒了。
狂雷的隆隆声,响彻天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