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之巅。
两位道人相对而坐,一人执黑,一人执白,静默不语,是为手谈。
举目所及,云雾笼罩,却没有半点高处不胜寒的情景。奇花瑞草,郁郁葱葱。这番仙家风味,不知需要多少辈的修真者才能营造出来,正是一个门派深厚底蕴的最好证明。
忽有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执黑道人伸出手接下仙鹤衔着的一只玉简,查看了下里面的内容,摇着头苦笑着交给身边执白的道人。
那执白道人看后,脸色也是一变,但立马强笑劝慰道:“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师兄你身为堂堂修真界第一大派昆仑掌教,何必如此堪忧?我派自仙界正统传承,福缘深厚,必能和上次一样顺利度过。”
执黑道人停下了落子,望着天边闲云:“兵戈起,具是身不由己。千年前天衍宗创立的缘由,你我都心知肚明。如今看了这些弟子们报上来的封山消息以及异象,哎……”
执白道人呐呐道:“我昆仑一派的实力又岂是天衍宗那样只有千年积累的门派可以比拟的?师兄多虑了……”
这位昆仑掌教回头注视着棋盘。两人棋力相当,这盘棋下的也很谨慎,从目前来看局势发展,白子杀气腾腾,然而黑子抵挡的也是游刃有余,偶有相互提子,却都无关大局。到现在黑白相间密密麻麻布满大半个棋盘,胜负也难以在一时半会儿看出来。
然而掌教却猛落一子,正中棋盘中央的“天元”位置。这一手绝杀棋,杀的不是对手,倒是硬生生地将自己一条大龙封死。
一子落顶,局势明朗。不论怎么看,黑子再无回天之力。执白的师弟不解:“师兄你这是为何?”
掌门师兄抛下黑子:“阿修罗众,还有当时一起的域外天魔一族,本就不是修真界之物。若真是全力为乱,倾全部道友之力,也是难以抗衡。不就如同这盘棋么?只等苟延残喘了。”
那师弟道:“到时候仙界必然会派人下界相助啊!”
闻得此言,昆仑掌门更是不屑,作势要离开:“我自然知道。灭门之祸还不至于,但也好不了多少。说起和仙界的接触,整个修真界无人出我。以仙人之尊,高高在上,天作棋盘星作子,真个遇到紧急事情,又怎么会考虑我们这些蝼蚁的安危?真要如你所说,千年前本门前辈又怎会伤亡大半?靠人不如靠己,我还是先去安排弟子们安排准备一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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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若寺。
这天是般若寺一旬一度的解惑讲经日。圆觉作为般若寺方丈,恰好轮到他上坛开讲,选了部众僧皆能朗朗上口,却易学难懂的《金刚经》,当做这次的题材。
天女散花,异香满寺,果真是佛法精深,舌绽莲花大概如此。
洋洋洒洒五千字经文讲罢,圆觉环视坛下众僧,道:“可有疑惑?”
众僧大多都还在与经文里的道理相印证,只有后排一个才入寺不久的年轻僧人出列,走到坛下,面对圆觉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
“世尊最后
有言:‘一切有为法,入梦幻泡影。如梦亦如电,当作如是观。’又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小僧听闻近来天衍宗遭邪魔外道作乱,被迫封山。若此为虚相,作乱的是什么?”
这种关乎“法空”的问题恰是圆觉最擅长的,不加思索间便有了回答:
“若有人谤你、欺你、笑你、辱你,语过如风,片刻便散,以为虚相;若有人拳打你、脚踢你、刀剑伤你,受之体肤,痛达身心,以为实相,虚实间本无绝对,我佛释迦摩尼薄王业而不为,莫不是万法皆空?只看你放的下放不下了!”
又举起手上的念珠,置于年轻僧人身前,举例道:“世有成住坏空,人有生老病死。一切譬如此珠,珠在我手,观在你眼,印在你心,当为实相。假设我不与你观,你心中便不知有此珠,实也为虚。或者你心里放下这珠子不去理它,那虚相实相,与你何干?”
这般话语,正是般若“性空幻有”的教义所在。众僧闻言,纷纷抚掌赞道:“方丈此言大善。”年轻僧人也是一脸羞愧,再一礼道:“小僧受教。”退了下去。
